风驻,雨停。天蓝,云轻。六月已末,连日放晴,窗外的老桉树也抑制不住窃喜,梢头微拂,枝叶轻摇,沉醉在缕缕阳光里。
它眯着眼,回想着初夏时节。一路走来,风和日丽,花香草萋,新枝在云天下轻盈地舒展,嫩叶在光阴里轻柔地絮语。那些冬日里的传奇、春天里的故事,在枝丫间流转,在绿叶上初长,浅夏茵茵。
一群雀鸟飞来,落在梢头,跳跃不已,中断了老桉树的城南旧事。喜鹊,斑鸠,画眉,甚至小麻雀,联袂造访,叽叽喳喳,絮絮叨叨,没完没了。这样的场景,这样的陪伴,重复了一年又一年,从青春韶华,到两鬓霜花。如今,又走过了春天,来到了盛夏。
蝉鸣声声响,悠悠夏日长。那天夏至,蝉准时赴约,跃上枝头,纵声一唱,直入云霄。从此,夏天如火如荼,从此,蝉噪清晨日暮。老桉树伸伸懒腰,捋捋胡须,每日在蝉鸣中睁眼,在蝉鸣中睡去,毕竟上了年纪,休养是第一。
一夜风雨后,处处听蛙鼓。树下,不远处,青草池塘,蛙们齐聚于此。每逢阵雨,蛙声齐作,惊得老桉树睡意全无,朦朦胧胧中往事连连。当初这里稻田一片,白鹭群翔,诗里满满,偶尔几声蛙鸣,恰似画上写意那笔。可如今,田去楼空,荒草丛丛,这不知何处而来的蛙们似曾相识,却不是旧相识。
六月将去,七月既来。老桉树皱皱眉,摇摇头,知道不久又将烈日炎炎似火烧。几十年的骄阳炙烤,风雨洗礼,老桉树已百炼成钢,百毒不侵。可近年来的极端天气也着实恼人,雨横风狂已成日常,电闪雷鸣也成过场,还有冰雹洪水也不甘寂寞。瞧瞧远方,阅历颇丰的老桉树兀自叹息。
一阵喇叭声响,孩子们稚嫩的童声传来,原来,他们在作告别典礼。明天,他们将不再是懵懂幼儿,明天,他们将走入人生又一篇章。老桉树忽地高兴起来,他又见证了一波孩童的长大。纵使前方风雨交加,道路泥泞,也无阻少年笑庞如花,就如当年自己的从容对答。
听着,想着,老桉树眉头舒展,微微一笑。树下,走来一群人,有蹦跳的孩子,有伛偻的老人,还有健壮的青年,立于浓荫之下,说着,笑着,乐着。一阵清风拂过,老桉树枝叶轻摇,阳光透过罅隙,映上人们的脸,如同国画的落款。
六月,随风淡淡而去,七月,伴雨从容而来!老桉树不禁唱起了青葱岁月里那首最爱的老歌:Let it be,Let it be。